农兴茶馆的“男阿庆嫂” ——我的舅公是上海地下党(诸炳兴)
刊头由诸炳兴专为本号设计
农兴茶馆的“男阿庆嫂”
——我的舅公是上海地下党
作者:诸炳兴
我的舅公叫诸金才,非常有钱的名字。他是闵行区虹桥镇诸家宅人,现为古北路吴中路东南侧的“古北中央公园”。听说这个地方风水很好。舅公从小随父亲诸少廷在家务农,长大后,除了种田外,他还在父亲开办的茶馆里打理帮忙。他是我外婆最小的弟弟,舅公从小人就非常聪明灵活,小时候大人们给他取了个绰号叫“活鬼”(上海本地话音“活句”)。舅公年轻时,都说他长得象周恩来,浓眉大眼,四方脸,稍带络腮胡,英姿潇洒,一表人才。他一张大大的彩色标准相,曾在北新泾镇的照相馆橱窗里当样板,一放好几年,一脸成功男士的表情,常常引来许多过往美女们的目光。
我从没相信过舅公会种地,在我的印象中,他根本不象是个农民,他应该是个“白相人”,有时头上戴顶鸭舌帽,更象电影里旧上海的“老克勒”。可他倒是一直生活在上海的虹桥本地人。自我有记忆起,舅公常常在我家喝酒。可他不管喝多少酒,时刻保持着那张笑容,和蔼可亲,任何时候找不出半点忧伤和不安,天生一幅心有所定,从容不迫,电影里的“地下党脸”。
我们宅上的男女老少都认识他,同辈的叫他“金才”,小辈们叫他“老金才”,其实,在他听不到的背后,大家都叫他“活鬼”。
他青年时期开始,常与中共上海地下党一起,后又利用家里的茶馆作为“隐蔽战线”,开展地下党联络活动,1946年7月舅公正式加入地下党。那年,他正是而立之年。
中共上海地下党是民主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国民党统治的地区和日本侵略军侵占的地区,秘密进行革命活动的党组织。目的是从敌对方那里侦探机密情报或是进行破坏,以及开展革命活动。
1937年11月国民党军队西撤,上海租界成为被沦陷区包围的“孤岛”。此后,在上海公开的抗日活动因而受到限制。中共上海地下党组织考虑到保险公司与各行各业的联系相当广泛,他们通过华资保险公司的业务活动,利用这家保险公司的组织,掩护地下党员和党组织的秘密活动。不仅有利于开展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而且还有利于推动了上海华资保险业的发展。其中,中共上海地下党发挥了重要作用。
中共上海地下党各个交通站,都有一套严格的联络方法,以防敌特破坏,确保安全。那时,去根据地的同志一般带有地下党密写的介绍信,并按约定的暗号、时间、地点接头。城市的同志到交通站后,即换上根据地的服装,纪律非常严密。
我的舅公诸金才(1917.12---2002.5) 作者 绘
1938年(民国27年)8、9月,中共上海地下党从市区秘密派人到虹桥地区,从事上海郊区农运工作。在中共上海近郊工委委员马崇儒(又名马兴福)计淑仁等领导下, 按上级指示来到诸陈家宅,根据上级“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的精神,发动、组织群众、物色党的依靠对象。这时,舅公被地下党领导人马崇德看中,从此,他们之间开始联络,接受党的启蒙教育,不久,根据党的决定积极组建和参与地下党的外围组织“弟兄会”,成为弟兄会的骨干成员之一。开始接受地下党的联络工作的需要,表面上担当起茶馆“老板”。
从此,舅公家的茶馆就成为了地下的宣传、团结群众的阵地,成为地下党联络地下工作、传递秘密情报的据点,作为真正的“隐蔽战线”。
1941年( 民国39年), 中共诸陈家宅地下党小组成立。1948年(民国37年)夏,成立中共诸陈家宅地下党支部。十余年间,诸陈家宅地下党与“弟兄会”一起,成功开展抗税抗捐,抵制征收军警米,进行“反内战”“反三征“(征粮、征税、征壮丁)斗争,开办复华小学和农兴茶馆,宣传发动群众,传递情报、支持当地进步人士竞选参议员、保长、策反政府人员,收集情报、为解放军解放上海作准备等。1943年7月舅公他们与弟兄会一起带领广大菜农兄弟们抗征军警米的斗争并取得了胜利。
舅公正式加入地下党后,领导根据他聪明、灵敏,一直让他担任了上海地下党的市区交通员。舅公的“主业”就在茶馆里当个“男阿庆嫂”。
1942年,那年我妈18岁的姑娘一朵花,外婆把她最心爱的大女儿嫁给才16岁的我父亲。从此,舅公又与他外甥女(我妈)又在同一宅生活,舅公还是个单身,母亲把舅公当成自己的父亲一样关心、照顾。
外婆从诸家门嫁出去,女儿又嫁回诸家门。等我长大以后,听老人讲,外婆与我妈是“嫁女儿还媳妇”。
母亲嫁到诸家门后,舅公生活上有了依靠,再也不孤独了。所以,舅公与我妈的亲情,真是亲上加亲。
九十年代时我母亲与舅公的合影
1937年(民国26年)8月9日,驻上海日本海军陆战队中尉大山勇夫率士兵斋藤要藏,驾军用汽车强行冲击我们的虹桥中国军用机场,被机场卫兵击毙。事件发生后日军对上海发动了大规模进攻。上海中国驻军奋起抵抗,在上海地下党的配合和全国人民的支持下,开始了历时3个月之久的淞沪会战。
在清光绪德宗年间(1871—1908)诸陈家宅曾有习俗,立有规矩男到18岁为成人,并有宅里长辈要为其称“大号”,宅上的青年除了原名字外,各人另起一个大号,如:诸书堂、清堂、庆堂、兰堂、梅堂、介堂等等,称号后,也可谓成人了,这些成年青年需立志诚实做人、团结互助,有难同当,后来逐步发展成为“弟兄会”。
1938年(民国27年)地下党派人回家乡,遵照上级“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等侯时机” 的指示发展党的力量。为隐蔽和便于活动,他们沿用“弟兄会”的名称,以“弟兄会”成员为骨干进行活动。还在本宅内修桥铺路,同时将弟兄会转化为地下党的外围组织,那时弟兄会有20人。
日本鬼子入侵中国,到处烧杀抢,执行残忍的“三光政策”。上海沦陷,日军在诸家宅烧毁宅上48间房屋,有2人被炸伤,有人被强奸,我家的大门也被炸掉。全宅的人们四处逃命,流离失所。
听母亲说,有一天一群日本兵来到我们宅上,到处寻找“大姑娘”那时母亲才14岁,我的外曾祖母见此状,立刻跑到灶门里,用手在锅底下抓了一把黑锅灰,把母亲的脸全抹黑,弄得面目全非,然后钻进曾祖母的被窝,躲在她背后,假装生病。用米缸顶住房门,结果日本鬼子狠命一推,象一群恶狼一样,冲进房间,尖叫着“大姑娘的有?大姑娘的有?” 他们来到曾祖母的床前,用刺刀枪挑开被子一看,床上躺着一个年迈的小脚老太婆和一个又脏又难看的小姑娘,捏着鼻子,叽哩哇啦吼叫着跑了出去,把我母亲吓得浑身颤抖,在勇敢机智的曾祖母保护下,母亲逃过了这一劫。
就在那天,几个日本鬼子在我家附近逮了个很漂亮的女孩,听说这是舅公最喜欢的姑娘,抓到我家客堂,用长凳搁了个床,有七八个日本鬼子把这个姑娘轮奸了,事完后,日本鬼子如一群野兽,叽哩咕噜,一阵狂笑,扬长而去。是我曾祖母与母亲流着眼泪,把这下身流满鲜血,不省人事的姑娘擦好身,穿好衣,趁夜深人静,把她偷偷送回了家。
事后,母亲把这事告诉了舅公,舅公听到日本鬼子如此残忍,惨无人道,他把牙齿咬得吱吱响。突然,拿起一把砍刀,要去与日本鬼子拼命,我母亲和曾祖母俩,硬抱着舅公死不松手……
国仇家恨 参加革命 开展活动 迎接解放
1940年(民国29年)后,上海地下党把此地作为“隐蔽战线”,抗日战争前,舅公的父亲诸少廷(我的曾外祖父)在我们诸家宅里开设了茶馆。他们利用茶客来茶馆聚集的机会,为茶客们提供报纸,宣传抗日道理,灌输革命思想,谈论形势,带领大家唱抗日歌曲。
上海郊区的茶倌
1941年,中共诸陈家宅地下党小组成立, 1948年夏,中共诸陈家宅党支部成立。
1942年(民国31年),为了加强联络,地下党组织指派弟兄会成员、舅公替父亲诸少廷掌管茶馆,并开始为地下党做地下联络工作。
1945年(民国34年)后,经过地下党组织的多年培养、考验,舅公与同宅其他三位“弟兄会”的弟兄们一起,先后加入了中共地下党组织,参加了抗日和反对国民党统治的斗争。
搭建的两间草屋取名“农兴茶馆”
1946年(民国35年),后因参加活动人员增加,茶馆己太小,地下党联系工作不便,党组织决定由舅公诸金才负责,在徐虹西路(现吴中路古北路口)建造2间草屋,取名“农兴茶馆”。茶馆既是党组织的宣传阵地,又是地下党的一个联络站,同时经常在茶馆传递本地区的敌我斗争情报。白天利用茶馆人来人往联系工作,晚上吸收一些有志青年,给他们进行抗日和反内战等宣传。
听舅公讲,那时,他表面上是农兴茶馆掌柜的老板,白天就烧水泡茶接待茶客,晚上参加宣传抗日反内战宣传活动。其实,他真正的地下工作是中共上海地下党市区交通员。他的接头地点是位于上海徐家汇南首半里许的土山湾。土山湾曾经是上海的一个重要地标,(因疏浚肇嘉浜、蒲汇塘,堆泥湾处,把河泥堆积成一个小山坡,从而得名“土山湾”。)其实,那是一条商业弄堂,那里有一个自行车修理铺,这个修理铺便是舅公传递秘密文件的接头据点。
旧上海的街道
1946年的一天,舅公接到上级指示去徐家汇附近送一份情报到徐家汇的乐天茶楼,舅公就委派比他年长5岁的堂兄、进步青年诸桃生执行这个艰巨的任务。堂兄迅疾赶到指定地点——乐天茶楼底楼(现址:徐汇区肇嘉浜路1068号上海市徐汇区商城股份有限公司六百分公司)当时,这里是一个农民蔬菜交易地,堂兄将情报折成小块,藏在菜篮子的篮底夹层内,篮子里装满豆腐,装扮成卖豆腐的小贩,在虹桥路铁路口(现为淮海西路凯旋路口)碰到国民党军哨卡,堂兄机智勇敢地骗过哨兵,紧跟菜农一起赶到指定地点,甩掉了“尾巴”,对上暗号,顺利地将情报递交给了地下党接头人。
开茶馆、办小学、递情报、抵军粮、抗抓夫
上海郊区地形平坦,村庄稠密,河流沟渠纵横。守军以水泥地堡为核心,构筑大量集密工事,形成了面的防御体系,不便于大兵团机动和近迫作业。1948年至1949年春,国民党军队在上海近郊抓民伕(国民党军队服劳役的人)筑碉堡、挖战壕,诸陈家宅地下党一面动员让青壮年们赶紧躲藏起来,一面让舅公在茶馆里喝茶招待,天南地北地瞎聊,与抓夫的国民党军周旋。就这样,延后了国民党抓民夫时间,使他们抓夫扑了个空。为宣传群众、掩护党的工作起了积极的作用。
解放上海的南下大部队
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平津战役胜利结束。中共中央又明确指示中共中央上海局和上海地下党组织:由于我人民解放军强大,占有绝对优势,因此上海解放指日可待,不需要采取城市工人武装起义的方式。上海党组织的主要工作是发动群众,反对国民党破坏,保护工厂、机关、学校,配合解放军接管城市,维护社会秩序,迅速恢复生产,接管城市。这是最好的里应外合。
平时,为配合地下党组织工作,舅公经常挎着一根火药枪,带着一条猎犬假装到处打猎,与地下党同志们一起,跑遍了虹桥地区,并将这里的国民党驻军、碉堡、武器、国民党组织等情况,以及道路、桥梁、河浜、村庄,逐一画成了简图,加上文字说明,交给了上级党组织,为解放上海作准备。
除了贯彻执行上级命令,维护党的工作的正常运转,虹二村的党组织成员发动群众,抵制政府恶行。
解放上海的炮声轰轰
有一次,驻虹桥日伪警察大队三四十名伪警察,到诸陈家宅来催交军警米,砸物伤人。党组织发动村民于次日凌晨去伪市政府请愿,一时围观者千余人。伪上海市市长陈公博不得不许诺不捕人,并于一个多月后,下达文件,免征龙华、蒲淞、真如三区军警米。
从1938年到1949年上海解放的十余年中,舅公与中共诸陈家宅党小组和党支部一起,积极发动群众,与党外围组织“弟兄会”一起,开展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斗争。
上海解放前夕,9000余名地下党员和近10万人党的外围团体(如当初诸家宅的“弟兄会”)、人民保安队、人民宣传队的积极分子形成了一支阵容强大的力量,为配合人民解放军解放和接管上海提供了可靠的组织保证。
1985年舅公诸金才(前排右一)堂兄诸桃生(右二)
在虹二村诸家宅与部分地下党同志合影
1949年5月24日,笫27军占领虹桥、徐家汇车站。又从徐家汇、龙华进入市区。各部队多路快速推进,勇猛穿插、迂回包围,直插每条街道,抢占街垒和楼房火力点,直至25日拂晓,东方鱼肚白色,我军已完全控制苏州河以南市区。随后,继续穷追猛攻,迅速占领河北市区。27日,上海全部解放。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红旗在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22年后再次并永远在上海滩飘扬。上海市解放,成了中央直辖市。
1949年5月28日,上海市人民政府正式成立。上海市人民政府决定把5月28日定为上海解放纪念日。成立于6月2日,上海战役胜利结束。诸陈家宅地下党组织的党员,经过上级党组织的认定舅公他们参加地下党的13位同志,全部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解放了,共产党从地下转到公开了,也不需要再去舅公茶馆里搞隐蔽活动了,不久,舅公的农兴茶馆被公私合营了,他被调去供销合作社工作,后又分配到西郊派出所工作,接着又被调上海肥料公司当领导(现在的环卫局),最后他又被调到一家洗染店当经理了。
舅公的忐忑人生
舅公小时候是吃姐姐(我外婆)的奶长大的。舅公是1917年生的,外婆是1896年生的,外婆是家里的老大,外婆有三个弟弟,舅公是家里老幺,比外婆小21岁,比我舅舅才大2岁。
外婆出嫁第二年生了我舅舅,不久,外曾祖母(外婆的妈)因病无钱医治,40来岁就去世了,那时,舅公还在吃奶,妈妈死了,舅公就无奶可吃了,饿得哭着直喊妈妈。外婆心如刀割。母亲没了,长女为母,无奈之下,外婆回到娘家,操办完她母亲的后事,把弟弟带回自己身边,让弟弟(我舅公)与她儿子(我舅舅)一起吃自己的奶水。从那起,外婆当姐又当妈,用自己的奶水喂养着两个“隔代的兄弟”。两个男孩,胃口又大,真的把外婆本来就弱不禁风的身躯都快吸干了……
我的长辈们八十年代全家照
前排左起:舅公、舅奶(第三任)、外婆、
母亲、舅妈。
后排左起:舅舅、父亲、姨父、姨妈。
舅公一辈子有过三个妻子,但没生过孩子。听舅公说,第一任妻子是靠青浦那边的人。一天,有个操青浦口音的农妇找到地下党的联络点——农兴茶馆,听说这个农妇的丈夫也是地下党,已出家门很久了,至今没回来,四处打听,不知是否玩笑还是恶意,有人告诉她,去茶馆店找诸金才。结果,舅公知道这个农妇的丈夫也是地下党,己被敌人杀害,非常同情她,但这消息又不能告诉这农妇,这农妇说,找不到丈夫就不回家。后来,她就真留下来不走了,每天帮舅公打理家务。时间一长,日久生情,这个长得很丑的农妇,便成了我舅公的老婆。后来,这个舅奶得了子宫癌,她没孩子。不久领养了一个女孩,不多久舅奶去世了,
舅公家只留下父女二人,舅公的女儿玲玲比我大5岁,我叫她娘娘。中学毕业后分在一家药店工作,娘娘长得细皮嫩肉,非常漂亮,平时就喜欢打扮。因此,文革中被不怀好意的造反派贴大字报,说她资产阶级思想严重。她自尊心受到致命打击,结果上吊自尽了。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欲绝。女儿走了,留下一个才三岁女孩,爷孙俩一老一小,舅公当爷爷又当妈,生活极为困难。
旁人都很同情,不久有好心人介绍了一个上海纺织厂退休的绍兴“老姑娘”((从未结过婚),) 三言两语,一见钟情,婚事即成。绍兴舅奶有点文化,聪明能干, 很讨舅公喜欢。平时操劳舅公和孙女的“买、汰、烧”,三个人生活过得有条有理。可好景不长,没几年,绍兴舅奶癌症复发,不久去世。舅公流着泪与我一起料理后事,舅奶的樟木箱里没几件好衣服,只是翻出几只自己用棉花做的假胸罩,舅公告诉我,舅奶早年得乳房癌,做了乳房切除手术,为了遮人眼目,她又舍不得买胸罩,所以都是自己做。多好的舅奶,她走了,留下舅公和一个十多岁的孙女。
大家看到舅公与孙女俩可怜,又有好心人介绍对象,听说家住东安路的一个祖藉浙江,无子女,无牵挂的老太,这老太红颜白发,动作缓慢,看上去象是个大家闺秀,也许是舅公吃她卖相,其实这个白发舅奶不会做家务,用舅公的话说,她是个花瓶,摆着好看,但不中用。不久,两个人逐渐老去,后来舅公的青丝也跟着舅奶换成了白发……
舅公的头发是先天自然卷的,文革中有人说他吹风烫发,生活作风有问题;还有人举报他的地下党是“假党员”。那时,大家都怕池鱼遭殃,连陪舅公喝酒的人都怕误入“歧途”远离而去,舅公被污辱门庭,每天闷闷不乐,脸色沉重,象变了个人,就差自杀了。
周克于2020年1月7日在上海逝世,享年103岁。
在那个疯狂的年代,真真假假的事,谁又能搞得清楚。后来受到组织的职务降级,把他下放到了一家洗染店当经理。舅公一直不服气,要我通过组织关系,找他的入党介绍人周克,后来,我了解到,文革中周克同志自己也被组织审查,一时无法找到他。八十年代,才了解到周克同志的消息。
我告诉舅公,你的入党介绍人周克同志解放战争时期,他负责沪宁沿线城市地下党工作。他在1958年就被扣上“右派”帽子,开除了党藉,后来文革时又被隔离、批斗,直到1979年才恢复党籍。解放战争时期的确是你们上海郊区地下党的领导同志。舅公知道我了解到了周克同志的情况,无比高兴,买来了一桌下酒菜,请我喝酒,喝着喝着,泪流满面,哭着说,还好周克同志还健在,让组织上去调查清楚吧,否则,我这“假党员”的帽子要戴到棺材里去了……
还有人告诉我,舅公开茶馆,参加地下党,就是革命样板戏《沙家浜》里阿庆嫂的原型,不过舅公是“男阿庆嫂” 而巳。
1995年后期,吴中路拓宽动迁,舅公的孙女拿了几十万动迁款,跟着一个广东人嫁去了深圳。从此,一去不复返……
后来,有人告诉我,舅公和舅奶动迁搬走不久,二老前后去世。
最近,我在翻阅上海地下党资料时才发现,舅公于2002年5月,早已离开了人世19年了。
舅公离世时,我们都不在他的身边,不知道他的眼睛是否闭着……
在隆重纪念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的之际,我写下舅公的这段历史,以此,缅怀舅公,铭记历史。
舅公的一生就是一部传奇,一部红色的革命史,更是一本励志史。
我为舅公而骄傲,我为自己生长在这块土地上而自豪。
【字数7142】
2021年4月10日
虹桥晶典苑
作
者
简
介
作者 :诸炳兴 老三届上海知青 曾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一团(景洪农场)机关从事宣传工作。
1983年云南调回上海。知青生涯13年。上海某企业董事长、总经理(退休)现为: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闵行区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知识青年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
作品荐读
浓墨重彩版纳 喜迎建党百年 ——读画家李连儒的新作《1950一2021版纳的辉煌》(诸炳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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